第七十六章 扒皮

    隆庆五年，正月十四。

    徐爵说假话，皇帝赐给他个宅子地段真好，从开灯市夜里他就别想睡觉，隔着一条街就闹灯会，动动烟花就往天上窜着炸了，整夜都那些包下宅子达官贵饮酒笑闹音……一年到头官吏就个假最长，陈沐也想扫雅兴。

    但他真办法，平时他听炮声听得挺劲，但就睡觉时候，他受了。

    正月初十定国公徐文壁包了他家外头宅子，他都要钱，半夜徐文壁傻儿子在房放了个大炮仗，炸得漫天开花，睡得正香陈沐从广州府南门外夜战被倭寇炮击噩梦里惊醒，抱着颜清遥一个劲儿往底下钻，好半天才清醒。

    第天按市价，从定国公府提一夜四百两银子租金。

    从初八到正月十三，连送带租，外头宅子给他带四千三百两银子收入，办法，就按市价。比方说昌平做煤炭买卖豪商杜高，家开口就要两千五百两银子租一夜，你说四百两家出价两千八百两，就要租你楼。

    租完了发请帖，请陈将军务必赏脸。

    世上透风墙，尤其皇宫，那就个大筛子，任何事都瞒过心。

    在陈沐想象中劝说隆庆皇帝向万全都司派遣内官并分账件很困难事，&xe001想到几乎遇到任何阻碍，皇帝眨就答应了，而且非常明确地告诉自己，他很缺钱。

    如果照陈沐原先看法，皇帝缺钱挺好，但现在一样。

    当他身处个时代，作拱卫皇帝大将而出镇宣府，他侍奉皇帝非常明确地告诉自己他缺钱，陈沐认他耻辱。

    ，当困顿驱使他皇帝顾脸面地坦言自己很缺钱，陈沐认整个大明帝国皇帝以下每个生活富足耻辱。

    高官贵以千金万银相互馈赠，当名相良将斥资千金购名姬美女玩乐，他们耻辱。

    扬州豪商登上山巅洒下金箔以赛风，当京城美妇争戴穿诰置酒灯市，他们耻辱。

    也当陈沐想到自己卫港里埋着十几万两白银，他皇帝&xe001因缺钱而发愁，更他耻辱。

    在封建时代，件事能置身事外。

    所以他动作很快，书信在年前传送宣府，大年初京师街上就挑细选能说会道军余走街串巷，带着驴车挨家挨户推销蜂窝煤与煤炉，并拿下订单。

    对京中原本固煤炭生意冲击可想而知，他们哪儿知道什推销、甚至什营销！

    所以名叫杜高商贾找上门，别无所求，只希望陈沐能给他们留一口饭吃。可以想象，洽谈非常愉快。

    煤炉分五钱银、一两银、三两银三种，蜂窝煤定价千斤一两八分银，顺天地界原煤商，陈沐直接把制煤方法告诉他们，他们则在蜂窝煤与煤炉印上合兴盛三字，每卖出一千斤，万全都司六分银。

    “你怕他们黑你钱？”

    镇朔将军府邸外临街观灯楼上，徐爵小声笑道：“你知道他们能卖多少煤？”

    “那内官事，陈某只需要相信内官能拿到顺天各个城池、交通要道运煤驴马车进出登记，事倘若徐兄去办也轻而易举？”

    陈沐拍仰头提壶饮下烈酒，伏身凭栏远眺天边黑夜里炸开绚烂烟，大笑道：“当然也可以了躲分押着煤车专走深山林，他们要真卖力，陈某也认——就想过银子容易挣！”

    “话应当徐某说！”

    徐爵撇嘴，对陈沐道：“你那手到底咋生，干爹说你就给家一个奇形怪状破铲子，家就得个一年给你少说七八万两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算奇了，先前你在京城底下放炮，干爹说你要文举，就该做工部侍郎；会可好，游七你认识？张阁身边办事，前几天哥哥跟他喝酒，说你比张笔峰聪明呢。”

    张笔峰，现在京师掌管全国钱粮户部尚书张守直。

    “哟，可使得！”陈沐笑笑，调侃道：“陈某何德何能，几分小聪明要在张尚书那位置上，要祸国殃民……话说，兄长哪空，就在观灯楼，小弟做东，兄做个中引荐那位游爷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徐爵笑笑说话，推开身边陪酒美妇，迈步走到前头，答陈沐话，道：“祸国殃民，倒说，你万全都司什都用干，就靠几个内官儿，年前年几里就把顺天煤价抬高八成，百姓知道就罢了，知道事要戳你脊梁骨骂！”

    “外行儿了！”

    陈沐学着徐爵口气笑了一句，摊手给他算道：“过去烧煤饼，五口家烧水做饭，刨去木炭、秸秆，普遍要用四五百斤煤饼往上，算银四分；如今烧煤球，一样消耗，只需三百斤，算银三分上下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在陈某卖煤球事里受害百姓，，百姓得利、陈某得利、内官得利、陛下得利，你知道谁亏了？”

    徐爵被陈沐说蒙圈了，胖脸皱成一团，琢磨半天对陈沐道：“你把本儿弄低，花钱更少，用更久，那谁也亏，谁亏了？”

    “豪商亏了，就前些子送上门从陈沐手里拿煤铲那些亏了。”

    “对！”徐爵十分认真，并抓陈沐纰漏快意，道：“你算错了，你说了，过去煤价千斤一两，煤商能赚一分，现在煤价一两八，就算你取走六分，他们&xe001也能赚四五分，商贾亏。”

    “但也赚！”

    陈沐笑笑，仰头看了很久烟，才幽幽道：“百姓用煤球总数少了，会少一半。他们都聪明，现在以自己赚了，将发现自己赚，赚就亏了。”

    “以戳陈某脊梁骨绝非百姓，些，名号都替他们编排好了——陈扒皮！”

    徐爵瘪瘪嘴，被陈沐噎着好半天说话，末了才道：“游七可喜欢见生儿，算了，要别也就搪过去了。他喜欢见生，但才给你当中，除非……咱锦衣卫弟兄苦哇，你赵公明下凡，给哥哥支个招儿？”

    陈沐提着酒壶大笑，转头拍拍徐爵蟒袍撑出大肚子。

    “好办，给兄下锅煎了，锦衣兄弟上下少说五年用买油！”